荆楚网--楚天都市报
记者 张泉 特约记者 肖木森 通讯员 郑毅 丁艳红 金厚鹏
18位村民冒死按下手印的瞬间,已被历史记录。
当年的红手印,如今已被国家博物馆珍藏(契约上共20位村民,其中有两位是事后补印的)。
冰雪过后,阳光灿烂,春动大地。
2008年,在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的日子里,翻开中国农村改革的史册,严宏昌、杨小运、方青善——这些普通中国农民的名字,赫然写在历史的扉页。30年前,是他们用中国农民特有的质朴勇气,在一亩三分地里种下联产承包的迎春花;是他们,用自己沾满泥水的双手,推动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历史车轮。
安徽凤阳小岗村、湖北随县挑水村、应城大堰村,30年前在这里吹响的改革号角,再次在我们耳边回响。今天,请让我们的目光,追随这些时代的身影,穿越历史的丛林,去寻找那泥土中的思想芬芳,去感受吹绿中国田野的那缕春风。
时间:1978年 地点:安徽凤阳小岗村 人物:18位村民
手印,按在单干的生死契约上
2月19日,记者来到被誉为中国改革之乡的安徽凤阳小岗村,夕阳下的村庄依然是那样宁静,当年冒死按下手印的关友章、严立付、关廷珠、韩国云、严家芝、严家其6位村民,已先后离开人世,其他12位健在的村民,仍在默默耕种着他们脚下这片深情的土地。30年来,他们小心翼翼知足地守着自己的宁静生活。
因为他们知道,这份温饱,是多么地来之不易,不易到当年需要签下生死契约。
1978年12月某日晚,安徽凤阳县小岗生产队。清冷的月色笼罩着这个仅百余人口的小村落。
32岁的村民严立华早早地打发妻儿在后屋睡下了。他独自一人来到前屋,挑亮油灯,然后有些紧张和焦虑地等待着什么。
“吱呀”一声,队长严俊昌、副队长严宏昌和会计严立学推门进来,紧接着关友江、严家其、韩国云、关友章等14名村民也先后来到严立华家,18位村民代表聚在一起,召开了一次小岗生产队历史上最为秘密的一次会议。
“今天把大家找来开个会,主要是请大家谈谈怎样才能把生产搞好。”副队长严宏昌首先开了口。
老农严家芝首先发言:“要想把生产搞好,家家户户都有口饭吃,只有一家一户地干。”
这几年,小岗人常在外乞讨,见了很多世面,也听到了很多消息:1976年,“四人帮”被粉碎;1977年7月,邓小平在党的十届三中全会上复出……
严家芝的发言得到大家一片附和,会场议论声不断。
队长严俊昌表了态:“既然大家都想单干,我们当干部的也不装孬。但有个条件,此事谁也不许讲出去。”
群情激动时,严家芝又插话了:“万一被上头发现了,队干部弄不好要蹲班房,家中老小怎么办?”
会场顿时沉寂下来。良久,老农严家其面色凝重地发了话:“队干部为此蹲了班房,我们全体社员共同负责把他家的农活全包下来,还要把他的孩子养到18岁。”
严家其的话得到大家一致赞同。会计严立学起草了协定:“我们分田到户,每户户主签字盖章,如以后能干,每户保证完成每年全年上交和公粮,不在(再)向国家伸手要钱要粮,如不成,我们干部作(坐)牢杀头也干(甘)心,大家社员也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活到十八岁。”18名社员一一在协定上郑重地按下鲜红的手印。
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。公社党委书记张明楼把严俊昌、严宏昌叫到公社大发雷霆:“你们小岗胆子也太大了,你们这是单干,是走资本主义道路。”
1979年4月,凤阳县委书记陈庭元到梨园公社检查工作,看到小岗村地里庄稼长势喜人,陈庭元把张明楼叫到一边说:“这事不要再声张,叫他们干一年试试。”“那不是支持他们搞资本主义吗?”“他们已经穷得没饭吃了,还能搞什么资本主义。”
这年秋,小岗大获丰收。全年生产队粮食总产达13万多斤,相当于前五年的总和,年年讨饭的小岗人第一次吃上了饱饭。
丰收的喜悦并未冲淡笼罩在小岗人心头上的那片阴云:这一年,中央两次下发文件,明令禁止包产到户和分田单干。刚刚尝到甜头的小岗人走到了改革的十字路口。
关键时刻,1980年1月24日,时任安徽省委书记万里来到小岗,对小岗的做法给予了肯定和鼓励。
陪同的一位领导对万里说:“其他生产队要是都学小岗么办?”“学就学呗,我们不要学唐僧,给人家念紧箍咒。”万里的话给小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,“要吃米,找万里”,成为小岗人的口头禅。
同年5月31日,邓小平就农村改革发表重要讲话。他说,“凤阳花鼓”中唱的那个凤阳县,绝大多数生产队搞了大包干,也是一年翻身仗,改变面貌。有的同志担心,这样搞会不会影响集体经济,我看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。现在农村工作中的主要问题还是思想不够解放。
邓小平的讲话彻底驱散了小岗人心头的那片阴云,为中国的农村改革指明了方向,改革星火迅速从小岗燃遍中国大地。
30年后,严立华站在村头对记者说:“我们这一代人吃喝不愁,满足了,但我们的下一代已不满足了,除了吃饱穿暖,他们还想手里有些钱。”富裕的梦想,已开始在他们的下一代身上悄然萌芽,改革的脚步又启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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